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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雪第1章 改天换地在线免费阅读
永观十六年正月初四,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天空中洒落,落在皇城脚下每一个人身上。今年皇城的冬天格外的冷,吸一口气进去,都能冷到人的五脏六腑,即便是穿得再多,暖炉有多暖和,都抵挡不了这彻骨的寒冷。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穷苦人家来说,所谓的“瑞雪也是会冻死人的。
在皇城外围城墙根的避风处,蜷缩着老老少少一群乞丐,大家都在盼着雪小一点,一会儿好去抢饭。小白也是这群乞丐中的一员。
小白还小,才五岁,还没有名字。因为她长了一头白发,所以一起乞讨的大家都叫她小白。爹娘嫌弃她,趁她小,也懒得起什么名字——她哪儿有被冠名的命啊,取名,那是有钱人家才有的资格,平常老百姓如果不能上学和当官就没有名字。
认真来讲,小白生的一副好皮囊,即使现在一脸菜色,一看就是生了重病,但这样也未损其美貌,那双明亮的星眸透露着聪明,让人心生喜爱。偏偏她好巧不巧长了一头白发,未老先衰,人人都说是不祥的征兆。自从流浪开始,她便一直穿着她那套花袄,虽然小白很认真的保管它不让它脏,但是过了一年摸爬滚打,早就破的不成样子。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卖白菜的大娘见她可怜,丢给她了自家娃娃穿不下的破旧小袄,她便感恩戴德的接过穿上了。
她是四岁就被爹娘丢到街上的。当时也是个雪天,她一直都记得她爹娘最后的话:
“臭丫头!过来!
“听好了,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许跟过来!
“都怪你!生了个白毛的怪胎!
“本来想着至少养到能卖进窑子的年纪还能赚一笔……没想到是个病秧子,药罐子,人牙子都不要……
“可惜了……脸倒挺漂亮的。
“没办法啊,我们好不容易生了个大胖小子,实在没有多一张嘴的口粮了…
“丫头,你别记恨我们……
就这样,小白开始了她的流浪生活。四岁的小孩,本来以为活不过一个月,没想到她靠着自己的聪明伶俐,摸爬滚打活到了五岁。生的好看又怎么样?因为这个她挨的打不止一次。有人心善,带她去慈幼局,她在那里待过一阵子,最后还是回到了街头,原因很简单,总挨打。
相比于成年人,孩子的残忍更加直白。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面对不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他们只会用最激烈的手段表示自己的喜恶。人们看她好看,总是把好东西都给她,孩子们嫉妒她,就在背后抢她的东西,而她又体弱,打不过人家,一来二去,还不如她在街上乞讨吃得多,所以又回到了街上。
她那体弱是娘胎里带的,体寒,生下来大夫都说她寒气入体,得静养,不能在受一点寒,没得治,治要花大钱。本来就是穷人家,盼星星盼月亮想要个儿子,偏偏是个女儿,家里人更不可能治她的病。她爹本来打算把她给溺死,她娘舍不得,毕竟是头胎。养了两年,生了她弟弟,儿子当然比姑娘金贵,便把她丢在街上,任其自然。
今日是大年初五,正所,大年初五迎财神,开启一年好运程。这天,金锣爆竹,牲醴毕陈,商铺们争相最早开门,为了第一个迎得财神的到来。正月初四的子夜,大商铺都会备好祭牲、糕果、香烛等物,并鸣锣击鼓焚香礼拜,虔诚地迎财神。
大家都喜欢过节,乞丐们也一样。这天,蹲在大户人家后门,就可以吃迎财神后不要的祭祀品。不过要去的早,去的晚就会被抢光了。
雪还在下。小白感觉自己身体好烫,大概是发烧了,都做起梦来了。
初五丑时,她和同伴们一起在张太傅府后门蹲着。今日是财神节,众所周知,张家是全大晏最有名的商贾世家,为了给财神庆生、赢得新一年的好运,这家宴自然是办得极为热闹,而张府内的下人还会给附近的穷苦百姓送些吃食。所以在这样冷的天,穷苦百姓们也乐意出来凑热闹,讨个喜气。
小白七拐八拐,巧妙运用自己娇小的身材,在张府石狮子的背后灵活躲藏起来。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讨一口吃食,熬过一天。丑时三刻,张府的大管家推开了大门,先给等待的人群道了一声新年好,然后张府的家丁就开始有序地向外端吃食。
小白一个箭步想窜到最前面,然而人群开始骚动,后面等的不耐烦的人开始往前挤。而小白因为个子矮小,挤着挤着,就被人挤到了人群外,不幸摔倒在雪地里。
来不及委屈,小白重新爬起,艰难地挤进人群前排,却发现被人群哄抢的没剩多少吃的了。她注意到角落里没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剩下一个白面馒头。这可是顶好顶好的白面馒头,大概一辈子也吃不了几次吧。她急忙伸手抢过馒头,边跑边吃,来不及细细品味,只能囫囵吞下。她害怕自己的美食会被其他乞丐夺走。
吃完最后一口馒头,小白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皇宫附近。眼前的富丽堂皇,让她感到无比震撼。皇宫的雄伟建筑和壮丽景观展现出了无尽的权势和荣耀。
她吓了一跳,自己一个乞丐怎么敢离皇宫如此近,一会儿被御林军抓走了怎么办?她可是听说,那些御林军可是会吃小孩儿的。
雪片片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刺的皮肤生疼。
风越刮越大,眼前的一切都白茫茫的。小白踉跄着走了几步,却找不到方向。
怎么办,要被冻死在这里吗?
正在她茫然无措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嗳,你叫什么名字?
小白寻声望去,一个穿大红衣服的小孩穿过雪暮走到了她身边,那红色的衣服在雪地里分外显眼。她知道,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裹着一个刺绣的毛毛披风,一看就很暖和。
一同乞讨的阿嬷教过她,见到贵人,就跪就行了。于是她立刻跪下开始拼命磕头:“小贵人好,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白。
“小白算什么名字。我给你起一个!你以后,就跟我姓,我来当你哥哥!来,起来,别跪着,地上凉。小贵人一边自顾自的说话,一边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哥哥?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听着小贵人吩咐。
“对,哥哥,我看今日雪下的喜人,‘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嗯……取其中一个琼字,你以后就叫晏琼吧。小贵人兴高采烈地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她大概明白了一点,自己似乎是有了个哥哥,而且有了名字。
晏是国姓。这点小白还是知道的。哦,现在她不叫小白了,叫晏琼。
小贵人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也不嫌她脏。她本来想松开的,但是小贵人的手很暖和,像个火炉一样,比她全身上下任何一处都暖和,她便舍不得松开了。
小贵人叽叽喳喳的不停的讲话,晏琼也有认真听,但大多数还是听不懂的,她从小贵人的话语里依稀明白了,小贵人叫晏阳,他阿爹阿娘都很疼他,他家有很多人,有一个叫德顺的,看他很紧,他是偷跑出来的。
“我一直想要个弟弟,但是我阿娘不让,她说我一个都够不省心了,我讨厌阿娘。晏阳半真半假抱怨着。“不过好在我聪明,自己跑出来找弟弟,正好遇见了你!
谈话间,晏阳便拉着晏琼来到了皇宫脚下。这是晏琼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皇宫,此后她还要看见无数次。高耸的城楼,连绵的红墙,屹立在天地之间,一切显得人格外渺小。
还没等晏琼回过神,一群人便大呼小叫着冲过来,为首的一个老人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找到了!总算找到了!快去禀报娘娘——
他们前簇后拥的将晏阳迎进了墙内,晏琼本能的想逃走,奈何晏阳不放手,便只能跟着一起进去了。
进了墙内,眼前的一切令晏琼大开眼界:本该是一片荒芜的冬日景色,却到处充满了生机。建筑物的外墙都经过精心的打磨和绘制,显示着绚丽多彩的颜色和华丽的图案。
那群人小心翼翼地哄着晏阳走快些,晏阳嫌烦,便拉着晏琼跑了起来。“我自己会去见阿娘的!别跟着我俩!晏阳带着晏琼七拐八拐,不大一会儿,便彻底摆脱了身后追着的“尾巴。晏琼什么都不懂,只能跟着他走。转过一个弯,俩人来到了一个巨大建筑的侧面。“这是我阿娘住的地方。晏阳轻飘飘的介绍了一下便拉着晏琼从一个小门进去了。
进入建筑内部,晏琼被豪华的装饰和金碧辉煌的场景所震撼。屋里非常暖和,跟室外相比简直是两个季节;地面铺设着软软的毛毛,踩上去非常舒服。有一个穿的很漂亮的小姐,见到他俩大叫了一声,便飞速跑开了,不到一分钟,一个红色的身影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
“我的皇儿——那个红色的身影抱着晏阳发出哭叫,晏阳似乎也是知道自己错了,这时候静的像个鹌鹑。晏琼这才看清楚,那红色的身影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贵妇人。
贵妇人五官精致,保养的很好,虽然哭的梨花带雨、如此狼狈,也丝毫不损其容貌,反而多了些楚楚可怜的味道。但是也看得出来,她现在也是真的很慌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易容,满头金灿灿的首饰,都有些东倒西歪的了。
贵夫人抱着晏阳哭了一会儿,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他的身子,看他无恙这才镇定下来。然后回头瞧见了晏琼。
“这是谁?
晏阳赶紧开口:“阿娘,这是我捡到的弟弟,你看,他多漂亮啊。
贵夫人抬眼仔细打量着晏琼,晏琼想跪下,但是手还被晏阳攥着呢,只能慌乱的站在那里。
贵夫人看见他俩牵着的手,微微皱了皱眉,便劝道:“阳阳,多脏啊,先松开手吧。晏阳小孩性子上来了,执拗着不肯松手,“阿娘不给我弟弟,我自己找了个,我都给他取名了!
晏琼觉得场面有点尴尬,她一年的乞讨生涯告诉她,凡事要有眼力见。于是,她拍了拍晏阳的手示意他先松开,在贵妇人的注视中规规矩矩地跪下。“夫人好,我叫晏琼,是这个小贵人给我取的。
贵妇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晏琼:“你几岁了?爹娘都在哪儿呢?
晏琼茫然的摇了摇头,诚惶诚恐道:“我五岁了,爹娘有了弟弟,早不要我了。
贵夫人想了想,还是拉起了晏琼。“取了名的东西就不能随便乱扔了,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跟着阳阳,当他的弟弟吧。
晏琼就是再小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晏阳倒是非常高兴,谢过贵夫人后,便拉着晏琼要给她分享自己的玩具。还好贵妇人及时开口:“阳阳,你弟弟现在穿的这么薄,让他换身衣服再陪你好不好?
晏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晏琼破旧的衣衫,便想着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贵夫人看见了连忙劝住:“让嬷嬷带她去换衣服吧,你的衣服她可能不合适。
一旁的嬷嬷一脸慈祥的迎上前:“走吧太子陛下,给这位小贵人洗漱洗漱,才好陪你玩啊。
晏阳想了想,觉得在理,便拉着晏琼跟在嬷嬷身后。晏琼走之前还是小心翼翼的给贵夫人又磕了几个头,等晏阳出声催了才小跑离开。
贵夫人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一旁的宫女上去劝她:“娘娘,要不要查查?
皇后娘娘摸着自己大拇指上的金镶玉扳指,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开口:“让他们查查吧。如果干净,就留下,放在阳阳身边,日后定有用途。
“另外。皇后娘娘停顿了一下又说“今日这件事,把知情的都敲打一遍,不许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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