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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南故事第1章 努尔私奔在线免费阅读
太阳缓缓消失在羊粪坡西边无垠的戈壁上,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村庄镶嵌在田野的怀抱里,静静地蔓延向金色的边缘。随着夜幕的降临,气温逐渐降低,一丝丝凉意从地面升起。麦尔丹独自一人站在村头的羊粪坡上,思绪飘忽不定。努尔那漂亮的脸庞、充满热烈感情的双眸和她那宛如白杨般苗条的身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着……
羊粪坡上长满了胡杨,漠南河静静地从上面流过,给这片土地带来了生机与活力。麦尔丹和努尔的家,就在坡东边的漠南村里。
努尔沿着小道走上了羊粪坡。小时候,她和麦尔丹经常在这里牧羊。那时,麦尔丹弹奏着都塔尔,美妙的音乐声在坡上回荡,她在旁边翩翩起舞……
麦尔丹见努尔走过来,激动地迎了上去,他张开双手将努尔紧紧抱在怀里。努尔也用力抱住麦尔丹。两人相拥着,亲吻着。努尔的脸有些浮肿。麦尔丹用粗糙的牧羊手抚摸着努尔满身的瘀青和伤痕,心疼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努尔双眼噙满了泪水。对她而言,嫁给亚森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能力反抗。她嫁给亚森,就只能将内心那份爱装在心里。但她受够了亚森的家暴,她要和麦尔丹好,其实多年来她一直爱着麦尔丹这个男人。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此人正是努尔的丈夫亚森。
麦尔丹和努尔惊慌失措。
这一切都是亚森预谋好的。努尔和麦尔丹的私情早已不是秘密,风声早就传到了亚森的耳朵里,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才迟迟没有发作。这次,他提前藏在林子里,抓现行。当亲眼目睹了两人的私会后,亚森怒不可遏,大声咆哮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麦尔丹见亚森跑过来打努尔,一把将努尔拉到身后,挺身挡在前面。
亚森气愤,双手抓住麦尔丹的衣领,麦尔丹顺势抓住亚森的两只手臂,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麦尔丹瘦小,打不过亚森,被亚森死死地摁在水渠里。努尔见状,过来拉亚森,她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亚森见努尔护着麦尔丹,越发愤怒,他一把将麦尔丹摁到水里,麦尔丹被呛得喘不上气,挣扎着爬起来,又被亚森摁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麦尔丹没了反抗能力,亚森起身揪住努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老军人司马义老汉恰巧赶着羊群到水渠边饮水,他看到这一幕,急忙冲上前去,拼命护住努尔。老汉劝了好一阵,才把亚森拉开。
这时,努尔的外公老木匠和父亲祖农接到消息,带着自家几个晚辈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亚森见对方人多势众,心想这里又是漠南村的地界,再闹下去,自己肯定吃亏,便丢下努尔回自己村了。
老木匠想把亚森拦下来好好教训一顿,但他自知理亏,女人做出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在当地是非常恶劣的行为,尤其是女人和男人偷情这种事情更是不能发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亚森离开。
努尔脱身,踉跄着扑向麦尔丹,大声哭喊。此时,麦尔丹已清醒了些,他靠在水渠旁一块石头上,两耳嗡嗡作响,听不清努尔在说些什么。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麦尔丹看到努尔身上又添了许多新的伤痕,呜呜地哭出了声。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众人打着电筒,祖农搀扶起努尔,几个年轻人搀扶着麦尔丹,一起往回走。努尔性子刚烈,不肯服软,被亚森毒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努尔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挣脱开父亲的双手,“扑通一声跪在外公面前,抱着外公的两条腿说:“我再也不要回亚森家了,我要离婚。
老木匠看着奄奄一息的外孙女,悔恨涌上心头:当初女婿要把努尔嫁给亚森,他就不同意,怎奈亚森是邻村大户,又找来本村村霸肉孜说媒,面对大众舆论和无形压力,他最终还是默许了外孙女的这桩婚姻。这次看到外孙女被打得半死,心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再受苦了。老木匠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努尔的头发说:“孩子,放心,外公一定不会让你再回亚森家了。
亚森家在西边的兰干村,两村之间隔着一条简易土道。亚森走到兰干村口,越想越气,又转身朝漠南村走去。进了漠南村,他径直向肉孜家走去。
肉孜家在二组,亚森到了肉孜家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门。
肉孜家的房子是刚盖的,高门大屋、红墙绿瓦,比村里其他人家明显阔绰得多。但亚森还是觉得肉孜家的门比不上自己家的。肉孜家圆形拱门的院门铜皮已经褪色,显得十分粗糙,而自己家的院门上雕刻着精美的日月星图和柳叶浮雕,整体看上去浑然一体。
肉孜出门相迎,将他引进一个宽敞的独院。院子的左边是厨房和牲口棚,正北边是四间砖砌正屋,右手边是两间边屋。肉孜将亚森迎进中间的会客屋。
亚森和肉孜相对而坐,将妻子偷情之事一一道来。肉孜面色凝重,半晌不语,脸色黑得像黑胶鞋底子。显然,肉孜对此事感到十分意外。
肉孜回到村子这几年,被村民们私下里奉为“能人,当然,他自认为这个“能人当得还算称职。他希望村民们能够重新过上传统的生活,他也是这样要求村民的。现在,村民们开始认同他的说法和做法,回归真实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娱乐,男人留胡须,女人穿罩袍,女人完全遵从男人的安排……然而,这种伤风败俗的事突然出现,让肉孜感到愤怒和震惊。肉孜从箱子里拿出一本规范村民道德生活的书籍翻看了一会,说:“祖农家的女儿做得太不像话了,这简直违背我们的伦理道德。你不要急,我了解一下情况,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亚森告别后,肉孜给他弟弟艾麦尔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艾麦尔身材高大,体型健壮,一脸的络腮胡子又浓又密,他有一个长长的大鼻子和一对黑眼珠。艾麦尔在当地非常有名,人们对他那副身板望而生畏,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里发怵。作为当地“道德警察的头子,他所提倡的“中世纪行为准则,影响了当地人的生活方式。
艾麦尔家是一个传授“道德礼仪的讲学点。他家客厅的侧房里现在有十几个孩子。男孩子穿着宽松的长袍,女孩子穿着长裙,围着头巾。这些孩子小一些的八九岁,大一些的十五、六岁。孩子们围坐在炕席上,听艾麦尔讲解“道德礼仪。
艾麦尔见哥哥打来电话,丢下孩子,出去接电话。罗克曼见爸爸出去了,就和旁边的玉素普打闹起来。玉素普和罗克曼年龄相仿,两人一起玩大,又在一起上学,是很好的朋友。不过两人初一就辍学了,现在在家里种地、放羊,帮家里打理些农活。玉素普爷爷是村里的“学者,玉素普想跟着爷爷学习道德礼仪知识,可他爹吐尔迪认为他爷爷的想法过时了,撵着玉素普到艾麦尔这里来学习“道德礼仪。
其他孩子见罗克曼和玉素普打闹起来,也开始嬉戏打闹。艾麦尔接完电话进来,孩子们马上安静下来。艾麦尔告诉孩子们今天先讲到这里,明天继续。他遣散家里学习的孩子后,去了哥哥家。
艾麦尔来到哥哥家,哥哥肉孜将努尔偷情之事讲完,道:“你看怎么处理这件事?
艾麦尔大怒:“如今的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们的行为完全背离了道德礼仪的规范。我们的礼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我们要回归传统,就要按照礼法的要求对努尔实施石刑,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了弟弟的处理方式后,肉孜犹豫不决。考虑到肉孜的名望,以及可能惹出的麻烦,艾麦尔决定自己去召集村里的村民处理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艾麦尔召集了二十多名村民来到他家里,他说:“现在,努尔公开违背道德伦理,和麦尔丹偷情,大家认为应该如何处置这两人?
众人一听,愤怒地叫嚷起来,都说打死这两个人。
艾麦尔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我们就按照礼法的要求,用石头砸死努尔。吾不力,你们几个人去把祖农他们家人控制住,其余人和我一起把努尔拉到羊粪坡的林子里去……
这伙人气势汹汹地来到祖农家,不由分说,就把祖农一家人关在了屋子里。几人过来抓努尔,努尔大叫,拼命挣扎。最后,努尔被强行拽了出来,被几个人架着,动弹不得。艾麦尔对祖农说:“你没有教育好女儿,我们要按照礼法的要求处置你的女儿。
祖农被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拉走。他知道艾麦尔这群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祖农为女儿的偷情行为感到羞愧,但又不愿女儿遭受这样的折磨。
五月的漠南,不再沙尘漫天。羊粪坡上草木茂盛,沙枣飘香,蝴蝶在林中飞舞。
在林子深处,努尔被牢牢地绑在一棵胡杨树下。她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掩盖了她疲惫的面容。她的眼神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和希望。昨晚的风波让她惊魂未定,而今早的折腾更是让她身心俱疲。她的思绪飘忽不定,回忆起了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曾经是一个充满活力和梦想的女孩,但如今却被困在这片荒凉的树林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努尔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如何,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伤害她的人。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无力哭泣。她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甚至连生存的希望都变得渺茫……
艾麦尔手捧一本泛黄的“道德礼仪书籍,对众人说:“努尔违背了礼教,做出了离经叛道的行为,按照礼法,应对她执行石刑。
艾麦尔说完,捡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他举手示意,让身边的人站开,他要第一个开始。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努尔。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石头重重地砸在努尔的头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这一幕让众人目瞪口呆,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片刻之后,他们回过神来,愤怒地叫喊着,好似嗅到血腥的饿狼,狰狞地涌动着,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块石头跃跃欲试。石刑就要开始了……
呜……呜……远处突然传来了警报声。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从小道开过来,紧急停在路边。车门打开,高、矮两个民警跳下车。高个警察大声喊道:“艾麦尔!你这是违法行为,赶快住手!矮个民警手持警棍,紧跟着高个民警,向树林里跑去。艾麦尔远远地看见跑来的两人,一个是镇派出所买买提所长,另一个是协警阿不都。
众人见状,心中一惊,丢下手中石头,准备四散而逃。这时,艾麦尔站了出来,大声说道:“买买提不尊重我们的礼节,他不是我们民族的人,大家不要怕他!
艾麦尔说完,朝两个民警的方向走去,散开的村民又慢慢聚拢起来,跟在他的身后。两个民警见众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心里发虚,转身就走。两人加快脚步,返回警车。
众人追到路边的警车旁,让买买提下车,买买提所长不为所动。于是,众人开始一齐用力左右摇晃警车。买买提赶忙拿起电话求援。
这时,艾麦尔的手机响了,他见电话是哥哥肉孜打过来的,赶忙接起来。就在警车将要被掀翻的那一刻,艾麦尔挂了电话,大声叫道:“大家停下来,我们走。
众人散去……
买买提所长跳出警车,朝努尔那边跑去。阿不都也跟了过去。
努尔见阿不都表哥过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伏在表哥肩膀上呜呜痛哭。阿不都安慰表妹:“不哭了,买买提所长会处理好的。我一接到爷爷的电话就过来了,还好来得及时。
买买提所长检查了努尔的伤势。努尔头被砸开了口子,头破血流。买买提所长赶忙带着努尔去了镇里的卫生院包扎。处理完伤口后,买买提所长将努尔扶进警车内,朝村里开去。
警车开到了老木匠家门口。
老木匠带着家人连忙迎了出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努尔搀扶进屋里。老木匠老泪纵横,紧紧握着买买提所长的双手说:“感谢你救了我的孩子,神明会保佑你的。
买买提所长扶着老木匠的手臂说:“老人家,这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没事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来处理。买买提所长此时仍心有余悸,他要是再来晚一点,努尔可能就没命了。现在村里很多人思想有问题,处理这件事情定是要费一番周折。
增援的民警来了。
买买提所长、艾萨江副所长、派出所民警巴吾敦三人来到艾麦尔家。艾麦尔正在自家牲口圈棚里喂牲口。满圈苍蝇在牛羊粪便上乱飞。买买提所长挥舞着双手驱赶落在他们脸上的绿头苍蝇对艾麦尔说:“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跟我们去派出所走一趟。
艾麦尔一时不知怎么办,想冲出圈棚。买买提、艾萨江、巴吾敦三人见状把他堵在圈棚里。
他走不出去,大声咆哮:“我没有违法!这是我们的习俗,这是神明的指示!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艾麦尔手上拿着割羊草的镰刀,刀口弯曲,寒光闪闪。双方僵持,警察不能近身。
只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警察。
“你们不配做我们域西族人,我在执行我们的礼法,这是神明示意的。我做的没有错,你们不能乱抓人……你们哪个敢过来,过来我砍死你们!艾麦尔孤注一掷,死命抵抗,挥舞着镰刀,不让人靠近。
几个训练有素的警察试图冲上去,高喊让他冷静,放下凶器,不要妨碍公务,但在镰刀的劈杀中都退了回来。买买提所长向他喷出了催泪瓦斯。一阵烟雾,一阵眼睛的深切刺痛。艾麦尔本能地去擦眼泪,这当儿,警察们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
艾麦尔被带上了警车。警笛响彻村子,呼啦啦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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