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文集阅读凛冬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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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无言第1章 守城在线免费阅读

——

下雪了。

白色与红色渗透进了青色的砖石地板，整条街巷都充斥着冽冽的冷气和浓重的血腥气，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要丧失掉嗅觉。

城中除了满地的尸体，只有城东有只仍在“嗷嗷叫着的大黄狗，了无别的生息。

——

两个时辰前。

“吕大人，前线的秦将军守不住了，可是援军还没有来。

城墙之上，黑云压城。明明是冬日，可细听甚至听得到一两声的“轰轰响雷声。

春雷不发，冬雷不藏，兵起国伤。【注1】

头戴官帽的英武男人立于城门前，身后是已然负了伤的前线士兵。他继续说着：“还是秦将军拼了命将小人送了出来，即便如此小人仍是负了重伤，秦将军他......他说让您想想法子，守住这满城的百姓，不能让前线将士们白白牺牲了。

吕守国，永安县县令，最终低下了一直望着城门的头。他听见了，听见了城外的马蹄铁骑，听见了将士的冲锋号角，他本就是不抱希望，可也怀着一丝丝的侥幸，万一援军就到了呢？万一秦将军就以少胜多将敌军击退了呢？万一......可最终千万个万一汇聚成了一声叹息。他只是一个文人，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上阵杀敌的人是他。

“退吧，叫城中百姓退吧。他下了决断，“本官哪怕是以命相守，也决不会让他们伤城中百姓一分一毫。

那名士兵嗫嚅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还未发出声音，就被旁边冲进来的百姓打断了。

“大人，我不退，我要守着永安县，这是我们的根我们能往哪退，叫我老婆孩子去避避风头，等我守住了接她们回来！一个青年人举着斧子冲着吕守国就跪了下来。

“就是就是，我们堂堂七尺男儿，还能守家不住，说出去都丢人。

“大人，您不退，我们更不能退了，我们也知道永定县对于大治而言的重要性，我祖上数几代也是为守边疆留在这的，我不能对不起祖宗啊。

“对，大人！

“就是，让老幼病弱先退，咱也是有血性的！

吕守国的拳头捏紧了又放开，那名士兵最终也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好，我们，都不当逃兵。

......

雷声渐渐歇了声息，雪细细簌簌的也落了下来。

——

“小姐，老爷不会有事的，咱们且安心等着就是了。竹青安慰着坐立不安的吕言。

吕言乃永安县令之女，母亲因常年卧榻早早地去了，只剩了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父亲是个穷酸书生靠帮人写信读信为生。前朝被大治取代之后，大治顺势重新开启了停摆近十年的科举，父亲也凭借着自身的才华，顺利的通过科举且中了状元。大治皇帝看重，欲将丞相之女许给父亲，可父亲钟情母亲，婉言回了皇上。好在皇上乃明君，并未追究甚至大加赞赏。

大治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有一规定，即新科进士需要去基层县府历练两年方可回京为官，还有两个月，就是吕守国回京任职的日子了。

想当初无人愿意来这边疆极寒之地，是吕守国应了下来这苦差事。

那日他跪在皇帝御前，说：“臣之父给臣‘守国’之名，便是希望臣可以为国守国，今遇明君，臣愿以己身换国之安宁。

皇帝应允，赐金银珠宝无数，赐京城府宅。而后携幼女前去永安县。

今日，庚辰十一月廿一，是青厥军队攻打永安县的日子，也是吕言的生辰日。

“好，我帮阿爹守着百姓，等阿爹回来和我过生辰。吕言看着渐渐停歇了的雪喃喃着。竹青紧了紧扶着吕言的手以示安抚，陪着她一起看着远处。

——

“小姐，那边来人了，说是......说是......老爷守着永安县直到最后一刻，青厥军没攻下城来，也退了。一小厮踌躇着开了口，“那位大人还说，可以喊百姓们回家了。

“我阿爹没有辜负了祖宗，是吧？吕言接过了话头，“我知道，我虽未及笄，却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丫头了。

竹青低头立在她身旁，生怕她会撑不住。小姐可是老爷放在心尖尖上了的。

“竹青，走吧，去接我阿爹回家。今天雪大，阿爹又一向穿的少，会冷的。吕言低了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风潜，原先柴火房干活的。

“好，我记下了，稍后有劳您帮我联系衙役安排百姓们回城吧。吕言又继续向前走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为她阿爹披上件衣裳。

——

县衙大院内，安置着一列列的遗体。

吕言走在永安县街上，仍有丝丝血迹渗透在青石砖的缝隙内，衣裙沾染了雪，裹挟着一身的冷气。她不敢慢下来，可也不敢太快。

从听到阿爹噩耗到站在县衙大门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在意她的眼泪的人。从此，她哭的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哄着劝着买好吃的好玩的了。直到看到县衙大院当中白布罩着的那个人，眼泪才忍不住簌簌落下。

阿爹，您瞧，我对您多熟悉啊，即使看不到您的脸，我也一眼认得出您的身形，您真应该睁眼看看，免得又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白眼狼......

县衙任职的大人们走上前安慰了几句，便离开给了父女二人空间，由着她去了吕守国跟前。

吕言哭了几个时辰，整理了衣裙才从院内走了出来，委托了和父亲相熟的大人置办葬礼。她不过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娃，不懂这些礼节，只能跟着大人的安排一步步的给父亲发了丧，期间她一直在阿爹的灵柩前守灵，可再也没哭过，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笨拙地处理着所有的事务。

阿爹下葬那天，城中百姓自发送葬，队伍蜿蜒了几里路。

吕言在吕守国下葬之后，回身向着送葬百姓深深鞠了一躬。

秦将军葬在不远处，和吕守国一起被葬在了永安县城门外的山上，是他临死前对同僚说的，他说：“将我葬在那边的山上吧，秦将军生前就说要是为国捐躯了就要去那安葬，我和他一起，黄泉路上还不孤单，还能一起喝酒下棋。

吕言也去拜了秦将军，听秦伯伯生前说的，他家小子跟着母亲在京城等他回去，如今，怕是还不知道这个噩耗，她便替秦伯母和秦家哥哥送送秦伯伯。

所有事毕，城内归于平静，人们继续他们的烟火生活，青石地板上的血迹也逐渐看不真切痕迹了。吕言看着那边的山头说：“竹青，我现在，是一个孤女了。

“竹青，我们去京城吧，吕家的门楣，我得替我爹顶起来。

注释：

【1】春雷不发，冬雷不藏，兵起国伤。

在古代，由于科技的不发达，古人认为冬雷是不吉之兆，会引发国家的动荡。当然这都属于封建时期的迷信思想，我们要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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