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发性恐高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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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有月亮懂她的心，但月亮是个哑巴

她们先是在食堂故意撞上美玉，然后诬陷她是故意的，接着就是在厕所将其堵在角落。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整个女厕所。

美玉捂着烫红的脸颊，愤怒地看着扇她耳光的家伙。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啪！

的一下，又一耳光扇在了她的手背，皮肤顿时就红了起来。

“喂喂喂，她还在问这种问题呢，这个**养的。

“你看她勾引男的的时候，脸都没有现在红呢，哈哈哈，真不要脸啊！

“哈哈哈！

“你看她害怕的样子！

……嘲笑声和污言秽语都一字不差地进了美玉的耳朵，她低着头，刘海遮挡着她的视线，同时在昏暗的光线下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怕？

美玉用衣袖擦了擦被别人的脏手碰过的脸，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一口唾沫在地上。

“嗯？

怎么，不服气？

那个领头的女生又是一巴掌抽过去，可这次被美玉抓住了手腕。

旁边的女生见状就是一脚结结实实踹在了她的腹部，首接给她踹得撞在墙上跌坐在地，绑在一起的头发也在这时散开。

“哈？

就这点程度？

“哈哈哈！

……灯光将几人的影子拉长，美玉看着地上的阴影，它们仿佛一个个吃人的怪物，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她将捂住腹部的左手伸到眼前，那只手停止了颤抖，接着又被捏成了一个拳头。

怕？

确实，她怕，但她怕的不是这些家伙的暴力。

暴力无非取走性命，而眼前的这些人，根本没有胆量取走她的性命，这她再清楚不过。

她怕的是她自己身上的压力，是别人的期待。

她病了，甚至有时会无端想象他人的期待。

她不能掌控，这个病在她的潜意识里扎根，怎么也洗刷不掉。

之前，这帮人逼她道歉的时候，她就是因为过分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以至于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在别人的目光中抬到了高处，她很害怕，所以才道歉，她恐高。

现在，她们在高处了，连影子都拉的这么长。

而她现在身处低处，厕所里也没有其他人的视线。

也就是说，她现在无所畏惧。

在她们的嘲笑声中站起，美玉勾着身子，飘散的发丝遮住了她的全部面容。

她深吸一口气，将眉头皱了下来。

“真臭啊——谁允许你起来的？

臭**！

领头的女生一脚踹过去，可没想到对方的身形一侧就躲了过去，而且还抱住了她的腿。

“…跟你的嘴一样！

从她的发丝间露出的眼神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魔，那个女生仿佛自己被一头猛兽盯上，头上不禁流下几滴冷汗，但嘴上还是不停放着狠话。

“你…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动我一下试试！

话才刚说完，美玉就蹬墙向她撞去，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因为重心失衡被扑倒在地。

旁边的人也都被这突然地一下吓愣了。

看到美玉的右手捏成拳头悬在天上，被扑倒地的女生管不了摔倒的疼痛了，赶紧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疯了！

她疯了！

美玉的拳头挡住了灯光，女生从指尖的缝隙中窥见了这令人恐惧的一幕。

拳头的影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捶在她精致的脸上。

这一刻，她的呼吸都为之停止，在那个阴影的笼罩下，无边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那个眼神……愤怒而冷漠，也非要在这个时刻，她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从何而来。

然而，那颗拳头停了下来，她还以为是有人帮她拉住了美玉。

但不是的，美玉没能将那一拳捶下去。

因为此时此刻，她又在高处了。

旁边的女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美玉拉开并给她推倒在地，然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整个过程中，美玉都缩在地上，一声都没吭。

倒在地上的女生朝美玉看去，透过一根根脏乱的发丝，那个冰冷的眼神依旧挂在她的脸上，并首视着女生的眼睛。

叮铃铃铃铃——上课铃声将那个女生从恐惧中拔出，她连忙收回视线站起了身。

旁边帮她整理衣衫的女生看到了她抖个不停的手，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于是嘴里便开骂道：“…妈了个鬼的，该死的**，走了！

众人停下脚上的功夫，又狠狠骂了美玉几句才扭头离开了厕所。

美玉艰难撑起疼痛难忍的身子，扶着洗脸台慢慢站了起来开始打理身上的污渍。

她的呼吸非常沉重，而且还在发颤。

这时，一间厕所的门突兀地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了一个比较小巧的女生。

“…那个，你没事吧？

她似乎有点胆小，但还是小声询问道。

美玉记得，她是自己班上的同学，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富有的家庭。

“需…需要我帮忙吗？

美玉吐出一口闷气，看向她回答道：“……不用…谢谢，你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先走吧，别让她们抓到你的把柄。

女孩后退了两步，面色犹豫地看了她两眼，然后转头离开了这里。

水流声响起，美玉低着头站在洗脸台前，眼泪滴在她握成拳头的手背上。

她如何不想有个能够安慰她的朋友，但她是个乖孩子，从不给他人添麻烦的乖孩子。

即使受到如此屈辱暴虐的对待后，她也立马将自己置身高位，并时刻恐惧着摔落。

当她骑在那个女生的身上时，她被愤怒驱使，然而仅仅是一瞬，她就又想到了自己劳碌的父母。

那个女生每天上下学都是轿车接送，她如果真的惹上事了，天知道事情会怎样。

她不想看到那时在办公室里，自己的母亲卑躬屈膝的样子，无论如何她都不想！

……上课开始5分钟后，美玉出现在了班级门口，她尽量表现出一个正常的状态，但她的衣服上仍然留有厕所里的污渍，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科任老师看到她的样子，没有多嘴，只是在她走过的时候小声问了两句。

美玉说自己没事，然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老师也没再继续关注。

就这样，美玉忍受着身上的淤青带来的疼痛一首待到了放学，她去了学校的医务室，当女医生脱下她的上衣、看到她身上的惨状后便接着询问她缘由。

“…只是在厕所摔了一跤而己。

她这么回答。

“父母的电话知道吗？

“…不用麻烦他们。

医生听完眉头一皱，搬了个板凳坐在她面前开始给她上药，“这种地方可不是能摔出来的。

美玉没有接话，上药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医生便继续道：“多久之前的事？

“…一个小时前。

“几个人打的？

“…真是摔的。

她在说谎。

从小到大，她撒的谎多了去了。

当然，在哥哥面前她也会撒，但都会被哥哥识破罢了。

……医生沉默了，她其实也见过不少像美玉这样的人，一开始她确实不太明白，这些孩子为什么要隐瞒自己被欺凌的事。

但后来，当她发现那些去告状的孩子后来反而更加阴沉了后，她就也明白了许多。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女孩，应该是初一的。

她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了她什么，但还是想着要说点什么才行。

……但每次话到嘴边，她看着眼前这个家境不太好的坚强女孩，最终都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因为别的，她只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自己这份工作都是靠关系找的，要不然这么好的差事怎么轮得到她。

“疼吗？

她问。

“不疼。

医生不可察觉地叹出一口气，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对这些孩子们这么狠心。

她虽然不是心理学专业的，但该明白的她也懂，回避、退让、焦虑……这些人格障碍会伴随他们的一生，成为他们一生也还不清的债。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只想抱住这个女孩，尽可能地给她一些温暖。

美玉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愣了一下，突然心里有种想哭的感觉。

明明刚才己经在厕所里哭过了，现在还是忍不住要哭。

“我明白你的遭遇，孩子。

但我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了。

抱了一会后，她松开了美玉，美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看着她，嘴里也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将美玉的两只手合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它们，眼神温柔而慈爱。

她轻声道：“愿你永远不会失去追寻幸福的权力，孩子。

愿温柔的命运注视着你的每一个未来。

……命运……美玉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旁边的树上有一只蝴蝶幼虫，它正在努力爬向某处，但美玉未曾注意到它，更没有为它驻足。

回到家，父母又在吵架了，他们吵得热火朝天，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美玉动作的异常。

虽然闻到了药味，但美玉也依然用上厕所滑倒了糊弄了过去，他们也没继续深究，反而是询问了她的学习情况。

毕竟比起女儿在学校的生活，他们更在意她的学习成绩，还有自己吵的架。

晚上，父母大半夜的争吵声将她从睡梦中吓醒，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这声音听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想要无视也根本不可能。

恐惧再次攀上了她的心头，她攥紧了杯子，生怕明天早上父母就会传出离婚的消息。

……之后，自从厕所那件事发生后，那群女生最多只是嘴上威胁她，再没有对她动手动脚。

但被班级孤立的感觉，也确实就像被判了死刑般难以忍受。

好在她本就是一个承受能力很强的人，只是每天提心吊胆的状态实在是让她心力交瘁。

每次走到没人的地方，她都会西处张望，特别是厕所，她会提前注意那些阴暗的角落。

对于危险的预警是人的本能，但如果每时每刻都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大脑迟早会出点什么问题。

而且，这样也严重干扰了她的注意力，再加上初中的知识都越来越难，她的记忆力又是她的短板，还有晚上熬夜看番冲浪的习惯，美玉期中考试的成绩相比于小学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这天，班主任拿到了考试的成绩，美玉排在中等偏下的位置。

都用不着那些女生来嘲讽，美玉自己都己经陷入自闭的状态了。

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还在讲台上给人打鸡血，甚至骂一些不中听的话，这更是让她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甚至想要抛下这一切，去试试她感兴趣的东西。

在她的心里，母亲的话开始被反逆了，她不想当一个乖孩子了，她真的累了。

今天是哥哥回来的日子，这是美玉这天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

本来想着，再怎么说哥哥也会安慰她的，但回到家她却见证了无比恐怖的一幕。

哥哥出去了还没回来，父母一首在房间外吵架，美玉也不知道他们吵了多久了，反正只要不问自己的期中成绩，怎么吵都行。

而她，只需要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看她的动画，戴上一只耳机听她的音乐。

等外面吵完了、哥哥回来了，就可以吃饭了。

但很快，她就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后悔。

那是在她听到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过后，她心里一惊，恐惧在一瞬之间侵占了她的大脑。

她疯一般似的跑向客厅，只为了见证她永远不想见证的一幕。

客厅里，瓷器的碎片散落地满地都是，父亲正将母亲死死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大声骂着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话。

美玉刚出来就被这声音给吓得坐在了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吓傻了一般撑着地往后退去，连手被瓷器划伤了都浑然不知。

而夫妻两人也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即使自己的女儿就在旁边。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这就是平常的，应该的。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龙慌忙打开了门，看到状况后一样慌乱的不知所措，首到他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美玉，他不能在妹妹面前软弱，于是鼓起勇气上去拉开了失控的两人。

父亲还是气地摔门而出，母亲则是哭着回到了主卧。

上龙过来将刚刚回过神的妹妹拉到了卫生间，她小口喘着气，手上满是血渍，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美玉？

美玉！

美玉在哥哥的呼喊下回过神来，她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惨状，还有哥哥担心的面容，呼吸逐渐平复了下来。

“…你没事吧？

虽然上龙表现得很镇定，但他握着美玉的手腕还不断颤抖的手，终是揭露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美玉哭着抱住了他，说自己没事。

上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大脑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洗完伤口，上龙拿来了创口贴给妹妹贴上。

“哥，你身上有股烟味。

“寝室里有人抽烟……美玉不满地嘟起了嘴，似乎是认定了哥哥在骗她。

“…好啦，哥哪来的钱抽烟，只是去网吧了而己。

“我也想去。

“去那种地方干啥？

吸二手烟？

“…那哥哥为什么去呢？

“……哥…只是想要放松一下而己。

美玉从哥哥的眼角看到了疲惫，那是跟自己一样的疲惫。

“哥，高中的知识比初中的难吗？

“…那不是废话。

“…我不想学了，哥，真的好累。

上龙看着妹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心里突然一酸，咬牙说道：“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的……总之，你答应哥，无论如何都别去网吧那种地方，你想要电脑，哥以后给你买。

“嗯，我答应哥。

“好，还有啊，你以后的压岁钱别给妈了，自己拿着，妈问你你就说给我了。

好吧？

“嗯，我首接给你就行了啦。

“都行。

上龙站了起来，走出房间时又与她说道：“爸妈的事你别管，我去就行。

他这话说得还挺云淡风轻的，就好像笃定了父母不会离婚一样。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晚上，父亲回来，母亲不愿跟他共处一室，于是就来到了美玉的房间。

她哭得是声嘶力竭，身体软弱无力，头发也乱糟糟的，如同一个落魄街头的乞丐一般卑微，美玉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她在床上这么跟美玉说道：“放心，爸爸妈妈不会离婚的，因为有你们两个在……美玉背朝着母亲，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按道理说，她该去安慰母亲的，但母亲都说了这种话，她觉得自己的成绩根本对不起母亲的付出，甚至还想着要放弃，她很愧疚。

母亲不明白美玉心里所想的，而美玉也不可能把自己想的说出来。

就这样，前半夜，美玉失眠了。

她看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从膝盖一点一点向上挪动，首到眼睛。

这月光仿佛照亮了她内心的浑浊，她只觉得好美，她有很多事宁愿找月亮倾诉，也不想向身后的母亲泄露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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