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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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

菩提悬生境内。

北部一处偏僻的小岛上此时竟来了些熙熙攘攘的人，朝着中央站着的女子说着些什么，左不过是一些恭维的话语。

那女人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当年在百花宫向她求助时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倒也养了些尊贵的气质，不过也是金玉其外而己。

宣姻在虚空外俯视这一切，冰冷的眼神闪过一丝嘲讽。

看来即使来了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欺骗了他这么多年，她仍然过得很好。

她知道九重天这些所谓神仙的样子，非他种族其心必异。

若不是看在修华上神的面子上，她只怕会比当初的自己更惨。

修华上神……五百年了，如今念叨着这个名字仍然会觉得心口有些疼。

她自嘲地笑了笑，跳下凤凰径首走到那女人的身后，看着她头上珠翠华光的金钗，淡淡开口。

“裴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女人仍带着些觥筹交错间众仙对她恭维话的喜不胜收和高傲，听到这话以为又是借机与她攀亲的仙人，便抿了一丝笑转过头来。

“仙友客气，不知……她猛得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精致的脸骤然惨白，那小鹿般的眼里全是惊恐和惧意。

“长仪……！

你，你不是……？！

宣姻瞧着她的样子反而轻轻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温柔眷恋地抚上她的脸，慢慢向下移动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凝之，你很意外？

就这么确信本宫会死？

真是让你可惜啊……她垂下眼俯视着她，眼里满是讥笑。

“本宫没死，真是难为你了，自己收拾不了本宫便处心积虑让裴敛玉来。

凝之震惊地看着她。

她都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来找我报仇来了……!不要慌，我还有君上，君上会保护我的……我可是……他挚友的亲妹妹！

他不会不管我的……不会的……!凝之慌张地看着西周，“来人……来人！

“别叫了，宣姻亲昵地俯下身，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只有你能看到我，别人都看不到呢。

她的眼里闪过奇异的光，将那浓黑的眸子映得格外妖冶。

“你知道为什么吗？

……毕竟，你可是我名义上的亲妹妹啊。

凝之被恐惧笼罩着尚未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想着若是没有人发现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她狠了狠心，将手藏在身后将裴敛玉曾经给她的通灵珠捏碎，期待着裴敛玉会赶过来救她。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激怒宣姻，最好让她一怒之下将自己打伤！

这样，这样可怜的她一定会得到他的怜悯，再次把那位不可一世的公主处置掉！

毕竟，毕竟君上是爱她的。

他找了那么多年才找到了她，虽然这些年他逐渐冷落了她，也一定是被天帝责罚之后力不从心！

她定了定神，看着宣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便你回来了，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千年前他不会爱你，一千年后亦是如此！

君上是这天宫中最深明大义的神仙，她看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公主，用最恶毒的语句说道:“你是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他一箭穿心，更何况你残害手足，利用上神，与魔界为伍，被君上锁进无恶天……你也知道我是公主，宣姻打断她的话，淡漠而又悲悯地看着她，如同看着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蝼蚁。

“即使我残害手足，利用裴敛玉，联络魔界，在无恶天关了三百年，众神仍然替我求情，天帝母后思念我。

“你跟他在一起，众仙只称呼你为裴夫人，只当你是修华上神的附属品，从未正眼瞧过你。

“而从我聚魂重生踏进九重天的这一日开始，我依旧是三十六重天的长仪长公主，众神仍然以我为尊。

“连你的君上见到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为长仪殿下。

宣姻绯红的指甲在她白嫩的脸上磨蹭着，勾起一抹笑来。

“而你呢，我亲爱的“妹妹。

你不过是养育我肮脏的情魄的一个容器，离开了裴敛玉你还有什么？

你看看吧，这恭维着你的众仙们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忽的她眸光一凝，看着远处，轻笑了声，又缓慢地一下一下拍了拍凝之的脸。

“他可真爱你，忙不迭地就来了。

让我猜猜……，我倒是不介意再被他关一次无恶天。

她松开禁锢着凝之的手，看着白皙的脸上略有些狰狞的红印，眼里满是兴味。

凝之浑浑噩噩的脑袋中听言清明了几分，她委屈地匍匐在地上，调整着自己的眼神，楚楚可怜盈盈欲落，是他会心疼的样子。

首到她看见那白色衣袂出现在视线中，她才缓缓抬起头，让脸上的红印暴露在他的眼里，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滑落，只委屈地看向他。

她只顾着酝酿自己的神情，却没看到裴敛玉一贯薄凉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耐。

“谁打你了。

裴敛玉垂眼看着她，如冰的眼神只在那红印上停留一瞬便移开。

凝之微咬着唇，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君上，她回来了，她又打我了，她来找我报仇了。

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闻言，裴敛玉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如春日冰碎，死死看着她问到:“谁回来了？

谁打你了？

“是长公主，长公主回来了……裴敛玉看着面前的凝之，第一次觉得她除了演戏和聒噪外还有别的用处。

他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让自己的言语如往常无异，却带着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微颤抖。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会放过我，要来找我寻仇，也不会放过君上！

修华上神似有所察觉，抬起头看向天边，却只看到了一抹金色的光亮。

他缓缓闭上眼，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似想抓住什么，终是又无力地松开。

仙蕙，一千年了，你终于肯回来了吗……我不怕你来找我报仇，我只怕你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你的一魄我养得很好，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么多年仍然留着她，让她养尊处优的原因。

我犯了很多错，做了很多错事，也识人不清，识己不清。

我不愿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意，将你越推越远。

不愿伤害你，却伤你最深。

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凝之，宣姻的心情出奇的好。

不为别的，也多亏了凝之来的这么一出，才能让自己重塑根基，境界由此上升了一大截，而凝之还是那个老样子。

不过也是亏得多了这么几年，将她身上的自卑怯懦冲散了一大截，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真正的仙人。

且让她再逍遥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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